橘酒

#凯源#Mermaid

王家的小小凱:

空扯酱:

短篇完结,设定是凯源是两只人鱼,这是看完FM气的呕血三升的产物,我有一堆废话想说,但是实在太废太多还是放在最后面说吧大家先看文(๑•  ₃ • ๑)

  


  

Mermaid

  

在我漫长的职业生涯当中,见过很多人和人鱼,通常来说,人鱼会比人类单纯很多,这大概是与他们的生活习性有关。人类科技发展迅猛无比,上天下地无所不能,而人鱼依然在大海深处过着相当原始的生活。随着人类的不断扩张,海洋也越来越小,人鱼的生存空间被压缩殆尽,因此不少人鱼加入了试图变人的大军。

  

变人是困难而漫长的过程,在我经手的数百只人鱼里,成功变成人的不超过二十个,他们大多聪明,无情,野心勃勃,不择手段,很快就能适应人类社会规则,当他们终于变成人之后,他们依然是人类当中的佼佼者。

  

但是我印象最深的人鱼,却不是这些成功者中的任何一个,我要说的这两只人鱼,他们最后也没能变成人,但我不愿把他们定义为失败者,自离别后他们便构成了我永恒的梦境,这梦境时常给予我战栗的美丽,因此今天我很愿意说一说他们的故事。

  

 

  

王俊凯跟王源第一次找到我的时候,他们俩都还很小,站在那儿被高高的柜台遮得只剩下了两个头发顶,上面还有几戳乱翘的毛。

  

他们就那样用还未变声的清脆童声对我说,想要变成人。

  

我俯下身看了看他们,说:“小孩子来凑什么热闹,知道变人是多麻烦的事情吗?”

  

他们俩眨着两双大大的眼睛说,他们不怕辛苦。

  

小孩子的眼睛又黑又亮,清可见底,我听见他们兴高采烈地谈论起梦想,想要唱歌,想要进入国家音乐学院去学习,想要站在很大的舞台上开演唱会,而这些的前提,都得先变成人才行。

  

这大概是我接待过的年龄最小的客户,从看到他们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们毫无成功的可能,于是我毫不留情地给他们泼冷水:“不是怕不怕辛苦的问题,我就跟你们说一件事,你们现在的年龄属于童工,没有人会承担着犯法的风险去雇佣你们的。既然无法工作,你们要如何赚钱,你们知道变人的人鱼财产要求是多少吗?”

  

他们眼里的光在这句话下变暗不少,高一点的那个有些不依不饶地问:“没有别的赚钱的办法吗?”

  

我冲他们摆手:“变人的财产要求很高,除非有稳定工作,否则你们不可能通过审批的。我建议你们就当来人间旅游一趟了好了,年龄这么小,着什么急啊。”

  

我急于结束这场无利可图的对话,一个劲冲他们摇头,最后他们终于满脸失望地走了,不同于来的时候的蹦蹦跳跳,他们离开时步子拖得很慢。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了,那天睡前我花了短暂的几秒想象了一下他们的未来,或许他们成年之后会再次来到人间试图变成人,然后实现梦想。更大的可能,在他们成年之前海水就会干涸,我记得他们家乡那里的海已经很浅了。没办法,这也都是命。

  

 

  

这之后又过了几天,我回家路过一个广场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有些熟悉的歌声。

  

明显是小孩子的童声,清澈又稚嫩,还有几分奶声奶气的,跟周围灰色的钢筋水泥颇有些格格不入。

  

这歌声远不算完美,却莫名地打动了我,我心里一动,鬼使神差一样地走了过去。

  

他们俩应该很意外会再次遇到我,握着话筒的手有些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感觉,我问他们:“怎么突然跑来露天KTV唱歌了?”

  

王源说:“就是路过看见,过来唱着玩玩。”

  

王俊凯说:“我们打算呆几天再回去。”

  

我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这两个小小的身影,突然觉得他们身上确实有些与众不同的特质,真能成功也说不定。于是我说:“你们可以先在这儿玩一阵子,如果我看到有合适的机会,就联系你们吧。”

  

 

  

大概因为他们俩确实是运气太好,就在这之后过了没几天,我有一个朋友找到了我。

  

这个朋友在电视台工作,他们台新策划了一档以人鱼为主角的真人秀节目,她知道我平时工作接触的人鱼多,便过来问我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们俩,于是给他们打电话,幸运的是他们还没有走,我告诉他们,这大概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真人秀节目为他们带来的财富和名誉,很可能让他们快速达到变人的标准。

  

我说:“以我个人的经验来说,我觉得这个机会非常值得尝试,你们运气太好了。”

  

在他们之前我刚刚送走了一只变人失败的人鱼,他的家乡已经被征用为填海造陆用地,无法变人的他非常迷惘,完全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他走的时候一直在流眼泪,落下的眼泪并没有像传说那样变成珍珠,这是很伤感的场景,但这样的场景我每个月要见不下十次,所以我早已无动于衷。

  

我听见他们俩在电话那端小声地说话,一阵悉悉索索过后,他们说:“好的,可以。”

  

 

  

节目很快就开拍了,第一集的时候,为了让广大观众对他们俩有所了解,节目组特意去了他们家乡的海域拍摄。他们的家乡位于西南,那里的海水很特别,是一种泛着绿色的蓝,尽管沙滩上的累累鱼骨昭告着这片海域无能为力的干涸,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作为人鱼看到海水时的本能兴奋。

  

他们俩很快从甲板上跳了下去,身后跟了十多台摄影机,水下还有将近十台。

  

——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们的鱼尾。

  

他们的尾巴柔韧又漂亮,一个是蓝色一个是绿色,流畅地在海面划开道道白色的星轨。发着光的鳞片之上,阳光是跳跃的金子,溅起的水花在镜头里造出了小小的一道彩虹。

  

或许是年纪小,也或许是人间的种种束缚了他们,我之前见到的他们,多少都有些怯生生的,显得畏缩的紧张,而此刻在海水里,他们彻底投入了自由之中,无忧无虑无拘无束,投射在镜头里,立刻闪闪发光了起来。
我是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其实他们俩都长得不错,王俊凯生了一双十里桃花的眼,鼻子如同凛冽山峰,肤色是很好看的小麦色。王源生的很白,下巴尖尖,眼睛是转圜含情的漂亮。因为年纪小,这种好看还未来得及表现出明显的性别特征,而这种独属于少年的美恰恰是一桩妙事。

  

 

  

家乡之行无疑令他们无比开心,我发现开心的时候,他们就会唱歌。唱的不是人类的歌,是属于人鱼的歌。

  

作为一个人鱼经纪,人鱼语是必备技能之一,但因为海洋实在是太过广阔,人鱼语其实相当多变,每片海域的人鱼说话都天差地别,我们能掌握的只是人鱼的通用语,而大部分时候,人鱼的交流,都是使用方言。

  

这首歌我只能勉强听懂一些,似乎是首讲季节轮回的歌,因为反复出现的两个词是夏天跟秋天,毕竟人鱼社会比较原始,大部分歌曲都是关于自然规律。

  

在唱歌上人鱼有先天优势,他们的肺和鳃为他们提供了相当可观的肺活量。人鱼歌手的一大特点就是气息非常厉害,自然,会有很多人鱼想要利用这一点优势来达成变人的目的。我见过的人鱼歌手很多,相比之下他们俩的歌声远远算不上完美,太青涩太稚嫩,高音尾音的处理,气息的控制,感情的收放,远远的不够。

  

但与之相对的,这也正是他们的优点,干净清澈,和成长当中的不完美。

  

我看着阳光毫无遮拦地照在他们脸上,他们在海里无忧无虑的游弋,像晨光中两片沐雨的叶子,青翠鲜活而饱满,在镜头前肆意挥霍着蓬勃青春,天地都是一派生机勃勃。
我觉得自己押宝压对了,人类的娱乐业发展到今天,整个工业都已高度成熟,不缺技巧不缺匠气不缺老练,就是缺天然。

  

 

  

节目组需要的镜头拍够了之后,将他们从海里叫上来。他们脸上留着未褪的兴奋,刘海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脸颊往下淌着水珠。

  

大概因为我是这里唯一一个跟他们熟一些的人,他们进房间换衣服的时候,礼貌性地冲着我笑了一下。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都湿漉漉的,很瘦小,像两只软乎乎的小动物,但我不得不说,这是两张看了会让人感到幸福的脸。

  

 

  

节目组安排给他们住的房子里装了大约六十台摄像机和三十来台收音器,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毫无保留的记录下来作为节目的素材。因为他们的愿望是变人之后能够进入国家音乐学院学习,节目组在拍摄中特意为他们安排了声乐老师上课。

  

老师尽职尽责,平日里会教他们很多技巧和人类的歌,经常的,在下课之后,他们会在练歌房里唱点自己喜欢的歌。

  

而真正人鱼族的歌,只有在夜里,当他们在浴缸里浸水的时候,会低声地唱一唱。他们俩共用一个很大的浴缸,晚上经常会拿尾巴打水仗,把水花溅得到处都是。等到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就会听到他们月光中的歌声,轻得像羽毛一样,寂寥又遥远的歌声。

  

我问过他们:“为什么白天在练歌房不会唱人鱼的歌?”

  

王俊凯说:“不知道。”

  

王源说:“可能是因为……没有水吧。”

  

他们的语言表达能力相当不够,我没有指望他们能将自己的复杂心境描述清楚,于是随口换了个话题:“你们上次唱的那首歌,我觉得挺好听的,是讲的两个季节的事吗?”

  

“那个不是。”

  

他们说:“那是讲的两个人的故事。”

  

 

  

第一期节目播出之后反响相当不错,因为人类本身就对人鱼有相当的好奇,而这个节目正好满足了他们的窥探愿望,作为人鱼的生活究竟如何,衣食住行他们都觉得很有意思。

  

我在网上翻观众留言的时候,发现他们对窥私的要求相当高,他们想看王俊凯王源晚上怎么浸水的,每天清晨和傍晚怎么从鱼尾变成人腿又变回鱼尾的,其实这些对于人鱼来说,就跟人类睡觉换衣服一样,是属于隐私的那部分,然而他们并不在乎,无数上千点赞的评论,要求都是如出一辙。

  

我一向知道人类从来没有把人鱼跟自己平等看待,人类是多么骄傲又自私的动物,他们只关心自己。但这是我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其实人类看这个节目,看他们两只人鱼,大概也就跟看动物园的猴子差不多。

  

对于屏幕那端的人来说,他们就是无数人鱼当中的某两只,无法辨认,无足轻重。但对于我这样每天看着他们在眼前过活的人来说,他们是王俊凯和王源,是真实存在的,有血有肉,有笑有泪的,日复一日,每分每秒的生活。

  

然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依旧只是屏幕上那一帧薄薄的虚像。

  

 

  

因为节目的要求,他们基本无法走出这所房子,他们住的房子有水晶一样透明的玻璃外墙,外面有个花园,像个美丽的孤岛,或者一个缥缈的永无乡。

  

其实这也挺好的,人鱼在人类社会当中太容易受到伤害,人类在生活战场上学会的很多东西,人鱼一开始是没有办法理解的,所以我看见刚刚步入人类社会的人鱼,他们经常被欺骗,被利用,少数最后终于能学会成为战士的,往往会在生存的斗争当中丧失本性。

  

所以我一向反对像他们这样的未成年人来试图变人,人生已经很艰难了,我觉得小孩子不需要这么辛苦,小孩子应当拥有特权。

  

在房子里呆了快半个月之后,他们终于遇到了一次出去的机会。

  

这一天是世界末日,世界末日就是字面意思,远古文明的一位伟大先知预言世界将在这一天毁灭,尽管这种东西没人相信,地球联邦还是恶作剧一般的宣布给所有人都放了假,Mermaid摄制组也是。

  

他们俩对于骤然空荡荡的房子先是不适了一分钟,随后就开心得跳了起来。

  

我看着他们发自内心开心的脸说:“看来你们不喜欢摄影机。”

  

王俊凯说:“不是不喜欢摄影机,是不喜欢24小时不间断的摄影机。”

  

我说:“你们想去哪儿玩吗?”我没有什么带孩子的经验,想了半天,只想到一个顶俗的去处:“我带你们去游乐园吧。”

  

 

  

尽管这个城市的一草一木我早已看腻,这个世界对于他们依旧足够新奇,一个小小的花坛他们都能看上好久,他们指着水池边上花坛里的白色小花很兴奋的问我:“这是什么?”

  

我看了看那形状独特的花冠:“蒲公英。”我说:“它的种子很神奇,你们可以试着吹一下。”

  

于是他们在那小小的花前蹲下来,鼓起腮帮子,蒲公英打着伞的种子雪一样飘散开,然后他们眼睛一下就亮了,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植物。

  

漫天小小的、白色的降落伞在我眼前乘着风散开,这简直是童话一样的场景,连带着让我觉得身边这两个不谙世事的小朋友也是从童话里来的,然后我就看见王源闭上眼睛许了个愿。

  

我问:“这是什么人鱼的风俗吗?”

  

他指着前面的池水说:“这是个许愿池啊,里面有人扔硬币。”

  

“哦……”我压抑着吐槽现在的人们只要有摊水就瞎扔硬币这一陋习的欲望,诚恳地问道:“那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发誓,我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偷窥隐私的意思在,我的家长从小教导我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我自然也没指望他会说给我听。只是没想到他毫不在意,一下子就说出来了,拦都拦不住。

  

他说:“一起长大吧。”

  

这句话没有主语,但是他说完就回头看了看站在身边的王俊凯,显然这个愿望目标明确,不会有第二种解释。王俊凯对上他的视线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我发现王俊凯是典型的中二期少年,以扮酷耍帅为己任,面无表情,兢兢业业,只有在王源面前他才会特别经常地笑一笑。

  

但我没想到王源这么诚实,诚实得让我有些惶恐,心道将来这愿望要是不能实现,岂不是要怪我多嘴。

  

不过转念一想,这种小事,谁会记得呢。世界这么大,每秒都有千万种理由能让两个人走散,等那个时候,谁会记得某个久远的下午,对着飞舞的蒲公英默念的一句话呢,都是庸人自扰。

  

尽管我这人道德底线低下,如此轻易地说服了自己,我回去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朝花坛看了几眼。

  

蒲公英的花已被风吹向了天涯海角,光秃秃的花茎后面露出一个小小的斑驳木牌,上面写了两行字:

  

蒲公英,别名黄花地丁、华花郎等,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

  

花语:无法停留与永不止息的爱。

  

 

  

这一天世界末日并没有到来,天下太平,欣欣向荣,王俊凯跟王源第一次去游乐园,一路上叽叽喳喳,兴奋地聊到很晚才睡着,睡着之前他们相约要在下一个世界末日的时候勇敢一点去达成多年夙愿,一起去抢超市。

  

 

  

短暂的休息结束了,节目继续拍摄,我曾经面对着这所房子美丽的外墙感慨这房子像个永无乡,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永无乡。真人秀节目,需要情节,需要冲突,需要起承转合,否则多么无聊,虽然生活平淡是真,但如果节目做成这样,就是死路一条。

  

节目组准备的下一个情节是让他们去学校上课,理论上来说,人鱼是没法办法进入学校学习的,但是神通广大的节目组还是给他们争取到了半个月的校园体验时间。

  

这次机会很珍贵,看得出他们的紧张,王俊凯的紧张体现在他说话结巴的程度上,王源的紧张更直观一点,体现在他眨眼睛的频率上。

  

在去学校的车上他们俩凑在一起小声说话,王俊凯问王源,怕不怕哦。

  

“有一点。”

  

“没关系,没事。”

  

没有更多下文了,空气中只剩下这句“没事”,语气之笃定,仿佛他说没事,就真的会没事一样。

  

但王源似乎真的安心下来了,他的眨眼回复到正常频率,很快就闭着眼睛睡着了。

  

 

  

因为跟学校事前已经沟通好了,他们很顺利地找到了教室坐下,开始跟人类同学们一起听课。

  

其实我之前已经想象过,他们在学校会受到一些异样的眼光,因为他们是人鱼,而且他们身边无时无刻不跟着摄影机,这两点足以让其他同学将他们排除为异类,至于具体情况如何,还得看他们造化。

  

一开始还算顺利,同学们都很热情,也很客气,不过很快网上就有人开贴了,“时下正火的真人秀Mermaid的两个主角来我们学校了”,然后一通真真假假的八卦,下面立刻涌进一大帮人七嘴八舌地问道,他们在哪里,在干什么,长得到底好看吗,人鱼怎么游泳,人鱼在课堂上会不小心变成鱼尾吗……你一言我一语,将楼盖得老高。

  

这类爆料贴我看了一些,大部分假的荒谬,然而下面相信的人数目庞大且极度认真,一度让我对人类的智商失去了信心。

  

拍摄进行到第三天的时候,陆续开始有人来到学校,大部分都举着相机,带着跟踪狂一样的热忱,于是他们俩连带着一整个班的正常学习生活都变得难以为继起来。

  

这种时候同学就没有那么好脾气的了,人鱼本身就是异类,是被歧视的对象,就算是再知名的人鱼也无可避免。班上开始爆发小规模的冲突,有人开始偷偷对他们的到来表达不满。但他们除了道歉似乎也做不了什么别的,他们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说这件事情,恳请大家不要这么做,但没有任何作用,来的人反而更多了。

  

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到第十天的时候,他们打了一场架。

  

说起来这场架的起因根本是另外一件事,王源在这短暂的上学时间里认识了一个朋友,叫做刘志宏,那天刘志宏被人给打了,眼睛全是肿的,绑着厚厚的绷带来上学。

  

王源看了义愤填膺,立刻拍桌子要给他报仇。

  

没人相信人鱼会打架,人们想到人鱼时,第一时间会想到水,水是怎么样的?柔软,漂亮,脆弱,是所有坚硬的反义词。所以当王源拍桌子的时候,整个节目组都惊讶无比,导演倒是反应很快,立马让摄影师拉特写。

  

王源不可能一个人去,王俊凯必然是要跟他一起去的,他们两个一向密切得像彼此的影子。于是他们两个人鱼,去会了对方大约六个人。对方一见是他们,斗志立马高昂不少,扬言要给他们几分颜色瞧瞧。

  

打架过程一片混乱,小孩子的小打小闹,没什么章法,也很难说谁输谁赢,最后双方都倒了在地上,每个人都挂了彩,大口喘着气。

  

其实如果节目组愿意,他们能轻而易举地解决这场争端,但他们并没有,他们只是又多开了几台摄影机,力求把打架过程360度无死角地拍下来,拍摄时我看见摄制组的脸,个个两眼放着光,我毫不怀疑如果这半个月结束之前没有发生点什么,他们会自己撸着袖子上来打一架。

  

一场争斗过后的王俊凯和王源两个躺在一截被夕阳涂满的断墙边上,看了对方几眼,两个人都开始笑,似乎觉得这一场莫名的热血燃得太过荒诞。

  

王源说:“你这儿有血。”他伸手在王俊凯嘴角擦了擦。

  

“其实你脸上也有。”

  

然后他们一起躺在鲜血与灰尘里,衣袖都在争斗中被扯得破碎不堪,脸上的血给他们平添一股邪气,那里有你能想象到的关于青春全部的样子,亮烈,年轻,盲目,迷惘,头破血流,奋不顾身。

  

 

  

但事实并非那么潇洒,两个都受了伤,如果是人类还好说,作为人鱼他们原本就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浸在水里,身体状况并没有多好,现在在地面上受了伤,很快就失血失水过多,两个人都虚弱了下去。

  

上学的企划就此告一段落,两位主角需要回家养病,当然我也知道,节目组不是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他们需要的只是那个冲突的点,只要冲突起来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养病期间他们整天浸在水里,没什么别的事干,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偶尔精神好一些的时候,他们会上上网。

  

网上关于他们的评论很多,我一直在规避教他们上网这件事情,虽然他们现在拥簇众多,但总有那么一小部分评论并不是那么好看,而人总是自虐,往往就会只看到那一小部分的负面评论。

  

然而小孩学东西太快,他们很快玩网络就玩得比我还溜了。

  

我想,没办法,早晚都是要直面的,那就早死早超生吧。

  

 

  

在他们病好到一半的某个晚上,我记得那天应当是入秋了,夜里的空气凉得水一样,但月色很好,他们的浴缸里是满满一池的月光。

  

那天的月亮有多亮呢,他们俩的鱼尾,一条蓝色一条绿色的,在水里都像结了霜一样。

  

王源生着病,精神不是太好,早上上了会儿网,然后就睡了,一直睡到了夜里,他在夜色里突然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懵懂的眼睛好久才聚上焦。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抬起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调整了靠在浴缸上的角度,然后坐在月光里看着王俊凯。

  

我确定他不是在发呆,因为他的眼睛里面内容清晰,倒映着对面人的影子。

  

他这么静静地看了很久,突然开口说:

  

“我们回家乡好不好。”

  

这是我看见的王源第一次流露出对家乡的想念,我有些意外,因为这句话似乎毫无征兆。

  

王俊凯的反应很出乎我的意料,他没有显示出任何惊讶,似乎早已料到这一切一样,他只是歪着脑袋问了一句:

  

“你要放弃吗?”

  

王源皱着眉头,他揉了揉后脑勺,又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头很痛的样子。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轻轻摇了摇头,嘟囔着说:“不要。”

  

他调笑了一句:“我是睡糊涂了。”

  

但我透过摄影镜头看见他的眼睛,我确定是有那么几秒,他一定是真的想要放弃了,我看见了他眼睛里的光短暂寂灭的灰烬。

  

雇主的精神状态不稳定对我来说无疑是相当糟糕的事情,第二天我立刻去找王源聊天。

  

他说:“原因会有很多种,我自己都不明白。本身夜晚的时候太安静,我就很容易突然脆弱起来,觉得特别灰心。还有就是,我有点怀疑,我们到底是不是来唱歌的,我们为什么会被另眼相待,被恶语相向,还不如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开心。”

  

“我给你们打过很多次预防针了,变人是痛苦而漫长的过程,你们的运气跟机会多好你知道吗?”

  

“我不是怕辛苦,我一点也不怕。”他有些激动地争辩道:“我是……我是不能明白很多事情,我会想,人间怎么是这样,变人之后成为人类当中的一员,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你想要进国家音乐学院学习,想跟崇拜的前辈站在一起,想要站在更大的舞台上唱歌,要达到这些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努力变成人,其他的事情都不在考虑范围。变成人了,大把的时间给你思考哲学问题。”

  

我不知我这心灵鸡汤炖的如何,王源是个很话唠的人鱼,但他走的时候很沉默,只有影子在身后被拉得很长,像只挣扎的鸟。

  

 

  

在这场谈话的第二天,他们的家乡发生了石油泄漏事件。

  

倾覆的是一条万吨巨轮,油罐破得相当彻底,黑色的石油瞬间覆盖了海面,飞不起来的海鸟绝望地挣扎着死去,大片大片的鱼翻起了惨白的肚皮,生命力最为顽强的植物也都被侵蚀着烂在了死气沉沉的污水里,原本的蔚蓝天堂,瞬间变成了黑白地狱。

  

节目组特意打开了电视让他们看这个消息,他们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被镜头忠实地记录了下来,作为贩卖苦难的珍贵素材。

  

他们在镜头前很克制,一开始是震惊,后面只是沉默,一言不发地盯着屏幕上滚动的画面,眼睛睁得老大,眼圈红红的,但到最后也没有落一滴泪。

  

他们把眼泪留给了夜晚。我那天晚上没有听见他们唱歌,他们在小声地聊天,说了很多话,说从小长大的那一片珊瑚林,住在家旁边的小丑鱼,背着房子路过的寄居蟹,在夜里孤单地唱着歌的座头鲸。

  

王源说:“你还记不记得,我走之前刚刚养了一只小海鸥,叫嘟嘟的。”

  

“记得啊,好乖的,叫一声就会飞回来停到我们肩上。”

  

“还有在我们那里停留了三个月的那头巨型鲸鱼,像一座岛一样大。”

  

“你老是爬到他的背上,还要拉上我,我每次没坐稳就经常被他喷出来的水淋到。”

  

“那说明他喜欢你嘛。”

  

“还是座头鲸先生唱歌最好听,每次听见我都有喝了美酒一样的感觉。”

  

“哈哈哈哈醉了?”

  

“醉了。”

  

空气安静下来,王俊凯的有些沙哑声音响起来:“睡吧。”

  

王源拿鼻子“恩”了一声。

  

 

  

漫长的沉默之后,我突然听见王源的声音:“我在电视里看见嘟嘟了。”

  

“就在海面上,落在石油里面,翅膀全给染黑了,飞不起来了。”

  

“一直在挣扎,最后不怎么动了。”

  

“后面好像又动了几下,不知道是不是给风吹的。”

  

 

  

人鱼是相当耐寒的生物,但是那天他们两个似乎都格外的冷,尽管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依然没有停止颤抖。

  

因为夜里光线暗淡,细节都被隐去,我能看见的只有两个瘦小的黑色剪影,以相依为命的姿势蜷缩在一起,似乎在对抗整个世界的寒冷。

  

这一帧画面长久地在我脑海里回放,如同感光胶片,逐渐显出它永久的,黑白色的轮廓。这画面越来越清晰,最后冲印出来,是一片蓝绿色的海,像一块沉静而有力量的宝石,美得天地失色。

  

我知道从此之后,我再也见不到这片海了。

  

 

  

王俊凯跟王源关系好吗,好得不得了。那他们会吵架吗,也是会的。

  

我眼里男孩子的友谊一向是很奇特的事情,他们会肆无忌惮地开玩笑,骂骂咧咧地互相损,气起来也会打上一架,然后立马勾着背去打篮球。

  

王俊凯跟王源又很不一样,他们的吵架是开启冷战模式,你不理我我不理你,把彼此当空气。恕我目光短浅,遇到他们之前我一直以为只有女孩子或者情侣才会使用这个磨磨唧唧的吵法。

  

吵架的起因我已经忘记了,但突如其来的,他们就是不理对方了,空气中的气氛变得冰冷的尴尬。

  

这样的时候他们是不会相互说话的,我对一个人说话,说完让他帮我转达,他必然不会答应。如果他们两个需要对对方说话,就会通过传声筒去说。

  

其实他们俩的身体都还未从打架的伤口中完全恢复,王源似乎身体更糟糕一些,本来录节目节目就很辛苦,这么一闹,又瘦了好几斤,脸小了一圈,只剩下两只大大的眼睛在眨。

  

偶尔的王源忘记了他们在吵架,又或许是故意示好,王俊凯会把头偏过去,理也不理。偶尔的王俊凯忘记了他们在吵架,笑着去跟王源说话,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又低下头,拿拳头把想说的话塞回去。

  

这样的情况完全像是为了吵架而吵架,为了冷战而冷战,时不时提醒自己,哦,原来我们还在吵架哦。外人看来很无聊,他们却有一种愚蠢的认真。

  

 

  

王俊凯的生日是在冷战漫长的疲劳期当中到来的,他那天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在沙发上安静了不超过一分钟,跑过来问我:“王源呢。”

  

其实生日这种重要的日子,是制造噱头的大好机会,节目组自然会有特别的企划,只是不能对寿星本人讲,毕竟节目要有惊喜才好看。

  

我说:“我不知道啊。”

  

 

  

约摸傍晚的时候,王源跟整个节目组推着蛋糕唱着生日歌进来了。我开始还担心王源不会配合,没想到他一直在很认真地看台本,什么都没说。

  

我想他未必是很乖的人,但确实是很敬业的人。

  

“生日快乐。”

  

灯光很温柔,整个气氛都非常感人,这些天来屋子里冰冷的尴尬似乎都融化在蜡烛的火光里了。

  

一番吵闹过后,按照节目组安排的环节,王源开始念他写的信。

  

他很紧张地抬了抬眼,拉了拉衣服下摆,深吸了一口气:

  

“十四岁的王俊凯,生日快乐。”

  

“最开始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我头有点疼,因为你真的是个非常唠叨的人,我不想变得跟你一样唠叨。”

  

“大概是发生了太多事情,最近我总是想到过去,想到我们还在以往的那片已经消失的海里,醒来发现还是在人间,偶尔会觉得难过。我遇到你的时候,我还很不起眼,长得很胖,你那个时候已经开始闪闪发光了……”

  

“在人间我能记得的事情不多,但是一说要写信,我突然记起了某个遥远的下午,那天是世界末日,我们看到了非常漂亮的蒲公英,然后我说,一起长大吧。”

  

“这就是那个时候,对着漫天蒲公英的花和一汪许愿池水,我突如其来的愿望,后来我反反复复想了半天,似乎也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愿望了……”

  

“我好像也就只有这个愿望而已。”

  

“生日快乐。”

  

 

  

写信的时候王源问过我,所以我知道这封信也是反复删改的成果,有些话他没有写在信里。他聊天的时候跟我表达了很多杂乱的意思,但是他没有办法组织语言写出来,如果我把这些思路整理一下,试着补完的话——

  

“一起长大吧,可能有一天会长到一米八,会唱非常厉害的歌,会跳很酷炫的舞,会站在很大的舞台上开演唱会,会遇到初恋的女孩子,会恋爱然后失恋,会爱人以及被爱,会伤人然后被伤,会变得无趣,会为了钱争吵,会撞得头破血流,会变得跟成千上万的人没什么两样。但如果好几个十年之后让我回头去看,我依然只有这一个愿望,因为我好感激我全部的青春当中有你在。”

  

 

  

王俊凯把眼泪盛在眼眶里,很不想让泪水落下来。

  

散场的时候房间里灯光暗淡,工作人员往外走,王俊凯走在前面,王源走在他后面,于是王俊凯很自然地把手伸到背后来,我以为是要牵着他往前走。结果王源伸出食指在他的手掌心划拉了几下,像是在写字,又像是画了只蝴蝶的样子。

  

他们俩好像有很多这样的暗号,我经常觉得他们两个一起造了一个小世界,当他们通过这个世界交流的时候,别人是进不去的。

  

 

  

其实王俊凯和王源在生日过后已经自然而然地和好,但是节目组似乎还是觉得冲突不够,不足以撑起节目,于是在剪辑上下了点功夫,试图营造出一种他们关系还没恢复的假象。

  

于是当王源清早起来,一边刷牙一边对着镜子唱歌的时候,王俊凯其实就抱着手臂靠着门框在一旁看着,但是他被镜头截掉了。

  

王俊凯对着镜头说话的时候,王源就躺在后面的床上,也被剪掉了。

  

后期剪辑其实是很有效的工具,能轻而易举地把黑的颠倒成白的,这就是我一直觉得娱乐业很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别的产业里面人们都尽力规避冲突,娱乐业却热衷于制造冲突,就算一点小事,也要无限地放大再放大,然后大做文章。

  

于是等到他们俩的身体都好得差不多的时候,节目组又准备了一个突发事件。

  

对于人鱼来说最重要的自然是水,这是他们生存的必需品,一天不浸水人鱼的皮肤就会干裂,如果连续几天没有水,人鱼就会死亡。

  

节目组玩了次大的,他们掐断了房子的水供给来观察他们的反应,时间是三天。

  

三天是经过精确计算的时间,太短没有效果,太长身体会吃不消,三天时间,人鱼的皮肤自然会干裂,会有脱水的难受症状,但是不会威胁到生命安全的地步。

  

节目组对他们说这里的管道都发生了故障,需要三天的维修时间。

  

他们懵懵懂懂地点头,然后问道:“所以这三天都没有水?”

  

我站在旁边觉得有些不忍心,人鱼实在太好骗了,他们对于现在的科技程度真是没有什么概念,修个水管哪里需要三天。

  

 

  

人鱼有他们的一套降低身体消耗的方法,最简单的就是睡觉,于是断水的第一天他们完全是在昏睡当中度过的,但是他们的浴缸里面并没有水了,睡着大概也不甚舒服,于是夜里两个人都醒了过来。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我看见他们的嘴唇已经开始起皮了。

  

王源问:“我们会死吗?”

  

王俊凯摇头,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王源儿,我们回家乡好不好?”

  

“我们已经没有家乡了。”

  

“我知道。”

  

王俊凯闭上眼睛,疲惫像藤蔓一样爬满了他的整张脸。

  

王源说:“我有留一瓶水的。”说完我看见他从浴缸与墙相接的一个死角摸了半天,当真拿出了一小瓶水。

  

王俊凯说:“靠一瓶水过三天哦。”

  

“有就不错了你还挑。”

  

王源把水举到他面前:“你渴吗?”

  

王俊凯掀开眼睛看了看他,舔了舔嘴唇说:“我不渴,你喝吧。”

  

 

  

看着两只渐渐脱水的人鱼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过的事,但是我听着黑暗中的对话,突然想到古中国的一个词,觉得没有比这个词更贴切的了。

  

它叫做相濡以沫。

  

 

  

这三天他们过得很辛苦,我一开始不是很能明白安排这一段的目的,试图跟导演组沟通,但是无功而返。后来我看了节目最后的剪辑版本,才意识到,虽然断水这种行为很不人道,但是导演安排的确实很完美,在他的镜头里,他们的冷战旷日持久,直到这一场生死攸关的缺水灾难才终于握手言和,有高潮有低谷,还有一个感动人心的转折点,这场灾难极尽煽情之能事,必定能赚到一大票眼泪。

  

看节目的观众大概不会想到,事实并没有那么复杂,原谅原本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们大概也不会想到,为了让节目好看一些,这两只人鱼不得不付出多大的代价。

  

 

  

节目收视率稳步上升之后,他们的各种邀约也越来越多,渐渐的会有各种各样的商演找到他们。

  

理论上来说其实他们俩的身体状况都不算太好,并不适合东奔西跑的生活。但是真人秀节目造出来的明星,商业价值最高的时候大概也就节目播出的这一阵了,节目播完之后他们的热度和价值都会以光速下降。

  

——所以显而易见的,这种榨取价值的机会是不会被放弃的。

  

他们开始满世界飞,过上了日夜颠倒的生活。缺水成为常态,出于自我保护,人鱼缺水时会很容易犯困,于是他们经常在飞机上睡得东倒西歪,睡姿并不那么好看,经常会毫无形象地躺在对方的肩上或者大腿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他们参加很多访谈,各种各样的节目,有一次那主持人问道:“有什么爆料吗?”

  

王源立刻笑起来:“我知道他很多糗事……”他想了想说:“等我们哪一天变成人了再讲吧。”

  

主持人又问:“你们现在活动这么多,会觉得辛苦吗?”

  

王俊凯对着镜头笑得一脸天真:“变人之后,就不会这么苦了吧。”

  

然后他回去的晚上就开始腰疼,疼了一晚上,王源拿尾巴轻轻拍着他的腰,像月色下起伏的潮汐。

  

第二天我看着他们拍广告,他们在镜头下唱唱跳跳,生机蓬勃不知疲惫,娱乐产业的层层包装下,他们像一个美好而完全不真实的梦境。

  

 

  

王源的生日是在这样频繁的通告当中来临的,因为在外地,节目组做不了什么特别的企划,不过还是准备了一个蛋糕。

  

王俊凯送的礼物包得很严实,我不知道什么,但是我意外地在垃圾桶里面看到了一张揉皱的礼物卡。

  

王俊凯的字迹很好认,稚嫩而且并不那么好看,一看就是小孩写的。那卡片上划来划去改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只有最后面写了一句——

  

“我其实很舍不得你长大哦。”

  

最后他还是没有把这行字送出去,但是我确信了在王源切蛋糕时我看见的他眼中的水光不是眼花,他是真的舍不得,似乎在无数次访谈中,他反复强调的一个词就是“小”。

  

大概他眼里他永远是最小最天真的那个。

  

 

  

根据合约,他们在参与节目期间的宣传活动都由节目组包办了,随着他们身价的上升节目组也算是赚得盆满钵满。节目原本是走温馨路线,但是这个路线走久了也未免沉闷,导演组似乎是怕观众看腻,于是大胆尝试了新的做法,在房子里面引入了竞争机制,又另外加入了好几条人鱼,他们也都是前来尝试变人的,但就我跟他们的接触来说,他们大多都是成年人鱼,而且他们来参加节目的目的很明确,王俊凯跟王源跟他们比起来完全战五渣。

  

毕竟这是Mermaid这个节目的第一季,多做尝试也不能说是错,但很难去定义这次改变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改版之后原本呈现下降趋势的网络热度确实猛地提升了不少,但原本一致好评的节目开始变得毁誉参半,各种各样的掐架贴开始出现,因为参与节目的人鱼数量多,人们的立场五花八门,掐起架来也是五光十色格外好看。

  

Mermaid原本清澈的粉圈变成了一滩浑水,节目也变成了一个有相当争议的节目,爱它的人爱之入骨,恨它的人恨不能将它挫骨扬灰。但热度也确实是上来了,这一点无法否认。

  

 

  

这房子不再属于两个小孩,现在它里面有野心家,有守财奴,有聪明人,也有笨蛋,有微小人间的全部缩影。房子里面的冲突爆发到顶点的时候,我向联邦递交了申请,那天这座城市刚好下了第一场雪。

  

我告诉他们,按照他们目前的财富积累速度,等到申请审批完人鱼管理处过来检查的时候,他们的财富应该就达到变人的资格了。

  

“你们的愿望就快要实现了,开心吗?”

  

他们没怎么听我说的话,似乎全心沉浸在了初雪的喜悦中,一直在用家乡的方言小声地说话。

  

说到一半的时候,天空突然又开始飘起雪了,他们俩同时安静了下来,盯着天上的雪花看。

  

王俊凯拿胳膊肘拐了拐王源,指着灰白天空的某一处说:“亲爱的,你看那片雪花。”

  

“新年快乐。”

  

这两句也是拿方言说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奇迹一般地听懂了。

  

 

  

我们朝着房子往回走时雪已经渐渐停了,王源走起路来一跳一跳的,走得很快,很快把王俊凯落下了一条街。

  

他站在马路的那边,隔着一条宽阔的街,停下来回过头等他,路两边的树上落满了雪,风一吹雪花簌簌地往下掉,他站在满树的雪当中,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他突然把手拢到嘴边,朝王俊凯大喊:

  

“你——要——放——弃——吗——”

  

然后他笑了,笑从他眼里流出来,眼泪似的流了满脸。

  

 

  

在节目录制的过程中他们大部分时候都是以人类的形态出现的,而网络上对于人鱼鱼尾一直有着强烈的愿望,大部分人表示,人鱼没有鱼尾,那还有什么好看的。最后节目组终于还是顺应民心地准备了几个巨大的鱼缸来给人鱼游泳,但是这鱼缸也做了手脚,鱼缸的正中放了块隐形玻璃。

  

这做法带有实验性质,为的也是观察他们的反应。毕竟人鱼大概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这种玻璃肉眼不可见,但却是真实存在的屏障。

  

我想王俊凯和王源大概永远也想不到,明明就可以彼此看见,却如何也触碰不到对方是为何。

  

起先他们往鱼缸中间游,很快碰了壁,再也无法往前分毫,他们隔着看不见的墙打手势。

  

王俊凯似乎很火大,他脾气不太好,直接往玻璃上撞,落了一地的鱼鳞。

  

蓝色的鱼鳞纷纷扬扬地在水里往下落,像那天的雪花一样。

  

玻璃是夜里抽走的,我听说人类以前驯化动物用的就是这种方法,动物吓破了胆,就不敢随便踏出既定空间半步了。我在看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忍心,因为最后他的鱼尾伤痕累累,撞出了不少血,不过我想很快,他们就能变成人了,到时候就不会这样被动物一样对待了吧。

  

 

  

这次的企划虽然令一部分想要看到鱼尾的观众非常满意,但同时也引起了巨大的争议,一些倡导人类与人鱼平等的组织开始站出来谴责节目组,一时间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节目组在巨大的压力下讨论来讨论去,颇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最后总导演说:“那这一季就拍到这里吧,其实拍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企划了。”

  

其实在Mermaid这个节目品牌价值开始猛涨的那一刻起,导演组就从来没有闲着,他们一直在物色下一季的人选,因为Mermaid这个节目已经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它自然地成为了一条变人的捷径,已经有无数年轻漂亮的人鱼,削尖了脑袋要往节目组里面钻。

  

他们听话又聪明,年轻又世故,觉悟很高,懂得迎合,观众想要什么,他们可以立马百分之两百的展示给你看。想看人鱼的尾巴吗,我可以立马跳进鱼缸去。想看游泳吗,我立马给你游上几十个花样。

  

这些新的人选在镜头前光鲜地展示着自己的时候,这个节目真正的元老,两只陪着节目组从籍籍无名资金链常常断裂,到如今冠名费已经拍到上亿级别的人鱼,正在经历人生当中最艰难的时刻。

  

王源身体一直不好,王俊凯上次也伤得厉害,如今他们两个都病倒在浴缸里,再也无法参与节目录制了。

  

我去看他们俩的时候,冷清的浴室外面正在进行热热闹闹的第二季海选。

  

两个都瘦了一圈,满脸只写着累,跟刚来找到我时那样怯生生却希望满满的样子太不一样了。

  

我说:“明天人鱼管理处会过来审查,你们的财产已经达标了,其他的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我之前有教过你们,到时候问你们话的时候乖一点就好了,顺着他们说,不出意外的话你们很快就可以变成人了。”

  

他们俩完全没有想象当中的兴奋,表情还是那样意兴阑珊的一点没变,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你们不觉得高兴吗?”

  

王源说:“我们当时来人间是为了唱歌来的,想要变成人也是为了唱歌才去变的,但是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唱歌了。”

  

王俊凯点头:“恩,是真的很久了。”

  

我觉得很有些尴尬,于是岔开话题,没话找话说:“恩,我其实一直觉得你们的尾巴一个是蓝色一个是绿色的,很漂亮。”

  

“……”

  

“因为山是绿的,水是蓝的。”

  

“……”

  

“好吧,我先走了,祝你们好运。”

  

我正要出门的时候,浴室里的水声突然停了下来,我回去看了看,水龙头不出水了,怎么敲也没用。

  

我对他们说:“应该是水管坏了,我先去问问。”

  

结果整个节目组都忙成一团,根本没人有空来理我,我只好自己拨了物业电话,让他们检查一下管道。

  

三分钟之后,浴室开始重新进水了。

  

我对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要走,王源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相当奇怪的表情,他恍然大悟地说:“哦……原来修水管并不需要三天。”

  

 

  

第二天是审查的日子,其实事到如今,他们俩已经基本被节目组放弃,他们休息的浴室摄影机都已经撤走了,但是节目需要拍摄最后一段来为这一季的节目划上句号,于是那天摄影师突然闯进他们浸水的浴室打算拍一段素材来作结。

  

浸水对于人鱼属于绝对的隐私范围,类似于人类的洗澡和睡觉,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虽然观众呼声高,节目组一直没有播出他们浸水画面的原因。但可能是节目接近尾声,人们都想着收工,变得有些肆无忌惮了,那天他们就那样闯进去开始拍了。

  

如果是听话的人鱼,忍气吞声一下这事就过去了,但是他们并没有那么听话,原本浸水当中的人鱼就敏感而易怒,这一下像是踩到了他们的尾巴,他们立刻从浴缸里站了起来,两眼瞪着摄影师。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狭小的浴室里剑拔弩张,好巧不巧,这个时候门铃响了,人鱼管理处的人来了。

  

我突然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我拼命朝他们使眼色,让他们冷静,乖乖坐下,人鱼怎么能反抗人呢,要是还这样僵持,他们变人的计划就完蛋了。

  

他们没有听我的,还是那样站着,背挺得很直,以一种对抗的姿势。

  

管理处的人看了看眼前的情况,说:“你们两个就是申请变人的人鱼吧。”

  

我立马点头,说:“是是是,就是他们俩。”

  

“你们这是要跟人类打架?先向那个扛摄影机的人道歉吧。”

  

我朝他们打手势,示意他们赶快低头认错,成败在此一举了。我用力到眼睛跟手都要抽筋了,王源根本就没看我,王俊凯倒是扫了我一眼,然后他往前几步,走到了摄影师的跟前。

  

“砰”的一声,他结结实实地打了摄影师一拳。

  

场面顿时失控,尖叫声跟脚步声乱成一团,有人从狭小的房间里往外冲,有人拼命想往里钻,到处都是人跑来跑去,在这一片混乱当中,我看见管理处的人在表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我知道这一单生意完蛋了,我白忙活了这么久,一分钱佣金都拿不到,而且他们俩永远也无法变成人了。但是我并没有太难过,恰恰相反,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大约是因为我正在见证历史。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人鱼公开反抗人类的事件,这两只人鱼,一个叫王俊凯一个叫王源,此刻他们皮肤干得要裂开,眼睛都是红的,当他们相互搀扶着伤痕累累地往外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怖又可怜。你可能奇怪这两种表情为何会同时出现,如果你看过动物园里的困兽,你就会明白这种感觉,他们尖牙利爪,面目凶横,却困于高墙,无能为力。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表情太悲壮,并没有人站出来阻拦他们的离开。

  

我听见王源虚弱的声音说:“我们回家乡好不好?”

  

“好啊,可惜我们的家乡已经没有海了。”

  

“总有地方有的嘛。”

  

王俊凯说:“去太平洋吧,那里有世界上最大最大的海,如果有一天太平洋也干涸了,我们就去天上的云海里。”

  

王源说:“小时候听我妈讲故事,说如果没有了海洋,人鱼会变成泡沫。”

  

后面王俊凯说了什么我没听太明白,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走出很远了,我只隐约看见王源把耳朵凑过去听了听,然后似乎是模糊的笑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王俊凯和王源,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似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最后面王俊凯说的那句话我没有听懂,但是我把发音记了下来,后来我特意跑去问了一个研究人鱼语的朋友。

  

我把这句话模仿给他听,一个促音,一个短音,一个长音,再一个短音,戛然而止的收尾。

  

我知道这是他们西南那边的方言,在朋友的帮助下,我终于得以拼凑出这句话的全貌——

  

王俊凯听见王源说到人鱼与泡沫的传说,他好像并没有觉得多害怕,他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只是默默抓紧了身旁人的手。

  

“那我们就一起变成泡沫好了。”

  

 

  

因为引发了人鱼与人类的冲突,激化了他们之间的矛盾,使得原本就脆弱敏感的人与人鱼关系雪上加霜,Mermaid这个节目被广电勒令停播,这么火的一个节目最后只留下了唯一的一季供观众缅怀。

  

网上的在线资源都被删干净了,不少粉丝传了网盘分享,他们义愤填膺地质问广电多管闲事。这事在网上也很是热热闹闹地闹了一阵,后来各种各样的综艺节目层出不穷,这股短暂的热闹很快就被别的热闹代替了。

  

 

  

后来——大概是很久以后了,已经很少有人记得这个节目的时候,我回了那个拍摄的房子一次。

  

那天我偶然路过,一时心血来潮,就顺道去看了看。

  

房子很久没有人住,已经完全荒废了。我最开始的时候觉得,这所房子像座漂亮得不真实的孤岛,像个永无乡。现在它落满了尘,长满了草,每一块砖每一片瓦,从内到外都在慢慢腐朽。

  

我看着它颓败的外墙,想起曾经的那些热闹,如今却都是过膝荒草。仿佛当年鲜衣怒马,华灯烟火,梨园鼓乐,最后也无非一杯好酒,一枕黄粱。

  

我看见灰尘与蛛网覆盖的彩色玻璃,如同繁华烧成灰烬的火光。

  

回忆起当时住在里面两只的人鱼来,曾经那样鲜明地冲着我笑,曾经那样在夜里唱空灵的歌,曾经那样骄傲地摆动漂亮的鱼尾,真是恍如隔世。

  

 

  

其实自工作以来我就很少做梦,大概是年纪大了想象力也跟着老了,但是那天回去的晚上,我做了一个很长很美的梦。

  

那是太平洋的最深处,四面都是茫茫大海,天空落在水里,海里全是云和星星,巨大的鲸鱼在我头顶游过。

  

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自己是喝醉了,因为这情境极尽瑰丽,当真是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我看见海里有两只人鱼无忧无虑的唱着歌游过,星光落满了他们的肩头,他们游累了,就坐到云上继续唱,后来唱累了,就爬到鲸鱼的背上睡着了。

  

这两只人鱼,一只有一条蓝尾巴,一只有一条绿尾巴。

  

 

  

在这场梦中我感受到了某种神秘的震撼,如同洪荒宇宙和远古神明,让我从心底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而等到我终于明白这种感觉来自何方时,已经又是很久之后了。

  

那天天气阴沉无比,天边翻滚着铅灰色的云,空气湿得能立刻挤出一场雨来。我的新客人是一名人鱼演员,因此我在网上查了大量的电影资料,那天我在某张老旧的电影海报上看到了一句话。

  

电影已经很老了,海报是有些压抑的灰色调,在海报的最下面有一行小字,在看到它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多年前这个梦境的全部意义——

  

 

  

“爱是与生俱来的力量。”

  

 

  

END

  

空扯

  

2015.9.4

  

---------------

  

这篇文的灵感主要来自一篇科幻小说【变人——阿罗耶的爱情征程】,GQ关于变形记的一篇报道,还有一个真人秀叫BIG BROTHER的←超级好看!!太喜欢看人撕逼了好吗!简直不要太有趣!

  

【笑从他眼里流出来,眼泪似的流了满脸。】←这句是张爱玲的比喻

  

然后……这真的是一篇命途多舛的文……我看完FM视频当时真的非常生气,于是把这个脑洞翻了出来开始怒写,但是当时在外面旅游每天累得跟狗一样,唯一的时间就是在动车上,我当时写了提纲了开头的3000字左右,打算一回家摸到电脑就开始熬个夜把它写完,然后回家我的平板就坏了……………………写的都没有了……………………我的提纲…………也没有了…………

  

然后我就整个人都懒了下来……慢慢的开始写,因为当时那种情绪过了很难再有吧,所以后面写的很慢,而且这篇文我真的觉得好无聊,每个凌晨的夜晚我写的时候都是越写越困……然后我想这么无聊干嘛还要写呢,干脆不要写了,因为我其实也没那么生气了……结果我昨天中午做了个梦,似乎是个什么活动,阳光很大,我站得离他们很近,然后就看见大哥扑到源源的背上【my 源凯魂……勾着他的脖子,然后蹭了蹭,又歪过头去看他,两个人都笑得很灿烂,就是那种特别亲密无间,无拘无束的氛围,然后阳光亮到都是白色的,笑得非常开心非常青春非常有感染力,我在忙不迭地找手机拍照,急的要死翻来翻去就错过了,没有拍到,可惜得要呕血了,然后在梦中的某个时刻我有一个模糊的意识,说这不是真的吧,怎么会突然发糖,然后一醒来发现是在做梦,我他妈…………

  

我他妈…………………………

  

这种有温度的梦境与现实的对比…………………………然后我…………

  

一气之下就把它写完了!

  

想说的都在文里,希望你们不被世间庸俗打败,永远是无忧无虑的在海里歌唱的人鱼

  


  

好的我赶稿去啦后天deadline了我一个字都没写全花在这篇上了OTL…………

  


  


  


 
评论
热度(1999)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橘酒

© 橘酒 | Powered by LOFTER